“溫暖30年尋找有緣人”三等獎作品:滿滿的孝心滿滿的愛

滿滿的孝心滿滿的愛

付曉利

1989年，我只有五歲，和下鄉(xiāng)支教的媽媽住在一起，一同生活的還有姥姥。那時候家里窮，媽媽每月只有十幾塊錢工資，莫說是零食了，就是菜里能見點油星都算是一種奢侈了。媽媽很孝順，雖然家里條件不好，但卻總想方設(shè)法為姥姥改善伙食，偶爾趕集買塊豆腐，也會把自己那份撥到姥姥面前。不過大多時候，出現(xiàn)在姥姥碗里的只能是和我們一樣的菜團(tuán)子。\n   當(dāng)出差回來的爸爸從行李中拽出一袋南方黑芝麻糊時，可把媽媽高興壞了，來不及照顧爸爸休息，便忙著點爐子燒水去了。雖然我還不識字，但隔著袋子隱約透出的濃香就已經(jīng)讓我魂不守舍了。當(dāng)我知道黑芝麻糊要沖著喝才行時，便猴急似的幫著拾柴提水。柴火點燃了，我坐在灶膛前捧著黑芝麻糊貪婪的嗅著。禁不住饞涎欲滴，也越來越難以抵御那縷濃香的誘惑，終于忍不住從袋子上摳出了一個小洞（那時的包裝并不是現(xiàn)在的小包，而是一大袋的半斤裝）。袋子破了，那香味更真實濃郁了，我咽了一下口水，也不管自己還沒洗手便迫不及待地沾出一點糊糊放在嘴里。真甜真香啊，我津津有味地吸吮著自己的手指，品嘗著那些入口即化的糊糊。小孩子的饞蟲一旦被勾起就剎不住了，當(dāng)我貪婪的一次次吸吮手指上的黑芝麻糊時，甚至沒有覺察到走進(jìn)灶間的媽媽。我調(diào)皮的把袋子舉起來想讓媽媽嘗嘗，卻萬萬沒想到，迎接我的竟是一記響亮的耳光。我驚呆了，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哇哇大哭，媽媽卻更生氣了，順手抄起灶旁的笤帚疙瘩，我當(dāng)然不肯再吃眼前虧，便嚎啕著像兔子一樣竄出廚房。 “臭小子，你姥姥還沒嘗嘗呢，就先讓你糟蹋了?！蔽疫@才知道媽媽生氣的原因，連忙跑到堂屋躲到姥姥后面。有姥姥護(hù)著，媽媽也無可奈何了，她生氣的把掃帚一扔，回灶屋提水去了。媽媽拿過碗筷，狠狠往桌上一放，使勁蹬了我一眼，我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剛剛逃跑時還緊緊攥著那袋南方黑芝麻糊，趕忙乖乖的放到桌子上面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跑的時候太用力，摳破的洞里又灑出一些糊糊。我趴在地上，連泥帶土的捧起這些浪費的糊糊，竟然嚎啕大哭起來，任誰也勸不住。那時候家里窮，我又不懂事，沒出息的我當(dāng)時感到這口好吃的就是天下最重要的事情了。媽媽終于為姥姥沖好了黑芝麻糊，雖然那些糊糊大都填了我的肚子，但姥姥還是高興的合不攏嘴。小孩子記吃不記打，饞嘴的我又開始偷偷從袋子中沾著糊糊吃，卻正趕上媽媽進(jìn)來收拾碗筷，我嚇得趕忙抽出手躲到一旁。媽媽走過來，我膽怯的后退一步。卻看到媽媽蹲下身子，輕輕把我拉到面前，小心地握著我吸吮過芝麻糊的手指，那上邊還殘存著一些糊糊。媽媽看著看著，突然大顆大顆的淚水就流了下來。我嚇壞了，一時間手足無措，小心地想掙脫媽媽的懷抱，但媽媽卻把我緊緊摟在了懷里。姥姥聽到動靜，來到灶屋。我以為她會勸勸媽媽，誰曾想姥姥卻背過身去走開了。只是此后，姥姥更不舍得喝黑芝麻糊了。那一年盡管我只有五歲，卻清晰地記住了那縷濃香，記住了媽媽為黑芝麻糊流淚的樣子。此后每次沖黑芝麻糊，媽媽總是小心翼翼的打開袋子用小勺舀出，生怕灑出一點，倒完后再仔細(xì)地用橡皮筋扎緊袋口，然后踮起腳尖放在櫥子的最高處。盡管媽媽省了又省，但那袋黑芝麻糊還是很快喝完了，我看到媽媽用小勺把最后一點黑芝麻糊盛出來時，又把包裝袋倒過來使勁抖摟，看實在灑不出來了，又不甘心的撕開了袋子。袋子里當(dāng)然不可能再有了，媽媽有些灰心的把袋子展開放在鼻子前，我以為媽媽只想嗅一嗅，卻沒想到她竟然舔了一下。不懂事的我看到這一幕，大喝一聲沖進(jìn)廚房，摟住媽媽開始撒嬌。媽媽的臉紅了，忙把塑料袋塞到我手里，我舔了舔，發(fā)現(xiàn)那里面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，只有一縷濃香而已，原來媽媽什么也沒有吃到，整整一袋黑芝麻糊，媽媽一丁點兒也沒有嘗到。那剛才媽媽為什么會心滿意足的咂咂嘴呢。第二年，爸爸轉(zhuǎn)業(yè)了，我們舉家搬到省城，條件也好了很多。父母在領(lǐng)我逛百貨大樓時，意外的發(fā)現(xiàn)明亮的柜臺后就擺著南方黑芝麻糊，媽媽看了看價格，當(dāng)即興奮的宣布，爸爸發(fā)工資那天，必須買兩袋黑芝麻糊回家。黑芝麻糊還是一年前那縷熟悉的濃香，所不同的只是包裝略有改變，雖然還是大袋，左上角卻多了亞運會特許指定商品的字樣。那一年，中國舉辦第十一屆亞運會。當(dāng)黑芝麻糊再次沖好后，姥姥讓我先舀一勺給媽媽，媽媽這次沒有拒絕，只是雖然她把口張的大大的，卻只是吃了一點點。那天，我們?nèi)曳窒砹诉@碗黑芝麻糊，分享了貧窮生活中難得的幸福味道。在貧窮的日子里，那小小的幸福卻被這縷濃香無限放大，以至于在我的整個年少時期，總感到那縷濃香從未遠(yuǎn)去。時間過得真快，一晃快三十年過去了，生活條件越來越好，但那縷濃香真的從未遠(yuǎn)離過我的生活。我早已理解了媽媽那記疼痛的耳光。因為直到今天，我給媽媽買來黑芝麻糊時，她也總是先沖一碗給姥姥。姥姥的年齡更大了，身子骨不如從前硬朗，牙也快掉光了，南方牌黑芝麻糊便理所當(dāng)然成了老人家最鐘愛的食品。媽媽專門在姥姥的床前放了一臺電磁爐。于是我們家便經(jīng)常飄散著黑芝麻糊的濃香，而我那饞嘴的兒子則像我小時候一樣沒出息。不過現(xiàn)在可沒有人責(zé)怪他和老人搶黑芝麻糊了。反倒是這個臭小子不知足，在心安理得的喝完黑芝麻糊后，總拍拍小肚皮，煞有其事的說：“我說過不喜歡喝無糖的?！奔胰吮愫逄么笮?，姥姥便笑呵呵地忙著再沖第二碗，一家人便在那滿滿的濃香里，繼續(xù)著有滋有味的新生活……